要安睡,忽然门外车声隆
隆,人语喧哗,吵得鸡飞狗走,各人都觉得十分奇怪。只听得声音嘈杂,客店中
涌进一批人来,听他们叽哩咕噜,说的话半句也不懂。
众人出房一看,只见厅上或坐或站,竟是数十名外国兵,手中拿着奇形怪状
的兵器,乱哄哄在说话。其他人当然从没见过这等绿眼珠、高鼻子的外国人,都
感惊奇,注目打量。只有袁承志对这些人冷眼旁观,他们说的葡萄牙语,袁承志
居然也听得真切。
忽听得一个中国人向掌柜大声呼喝,要他立即腾出十几间上房来。掌柜道:
“大人,实在对不住啦,小店几间上房都已住了客人。”
那人不问情由,顺手就是一记耳光。那掌柜左手按住面颊,又气又急,说道
:“你……你……”
那人喝道:“不让出上房来,放火把你的店子烧了。”
掌柜无法,只得来向袁承志哀求,打躬作揖,请他们挪两间房出来。
胡桂南道:“好哇,出来做人,也有个先来后到。这人是甚么东西?”
掌柜忙道:“达官爷,别跟这吃洋饭的一般见识。”
胡桂南奇道:“他吃甚么洋饭?吃了洋饭就威风些么?”
掌柜的悄声道:“这些外国兵,是运送红夷大炮到京里去的。这人会说洋话,
是外国大人的通译。”
袁承志等这才明白,原来这人狐假虎威,仗着外国兵的势作威作福。
胡桂南双臂一展,道:“我去教训教训这小子。”
袁承志一把拉住,说道:“慢来!”
把众人邀入房里,说道:“先父当年镇守关辽,宁远两仗大捷,得力于西洋
国的红夷大炮甚多。满清虏首努尔哈赤就是给红夷大炮轰死的。现下满清兵势猖
獗,这些外国兵既是运炮去助战的,咱们就让一让吧。”
众人听他如此说,就腾了两间上房出来。
那通译姓钱名通四,见有了两间上房,虽然仍是呶呶责骂,也不再叫掌柜多
让房间了。他出去了一会,领了两名外国军官进店。
这两个外国军官一个四十余岁,另一个三十来岁。两人叽哩咕噜说了一会话,
那年长军官出去陪着一个西洋女子进来。这女子年纪甚轻,胡桂南等也估不定她
有多大年纪,料想是二十岁左右,一头黑发,衬着雪白的肌肤,眼珠却是碧绿,
全身珠光宝气,在灯下灿然闪耀。
几人从来没见过外国女人,不免多看了几眼。那女人见大家看她时,非但不
娇羞,反而将那奇特的美目望过来,嫣然一笑,倒也是别具风味。
次日清晨起来,大伙在大厅上吃面点。两个外国军官和那女人坐在一桌。通
译钱通四不住过去谄媚,卑躬屈膝,满脸赔笑,等回过头来,却向店伙大声呼喝,
要这要那,稍不如意,就是一记巴掌。
程青竹实在看不过眼了,对胡桂南道:“胡兄,瞧我变个小小戏法!”
当下也不回身,顺手向后一扬,手中的一双竹筷飞了出去,噗的一声,正插
入了钱通四口里,把他上下门牙撞得险些儿掉将下来。
要知程青竹所用暗器就是一枝枝细竹,这门青竹镖绝技,二十步内打人穴道,
百发百中,劲力不输钢镖。也是他听了袁承志的话这才手下留情,否则这双筷子
稍高数寸,钱通四的一双眼珠就别想保住了。
钱通四痛得哇哇大叫,可还不知竹筷是哪里飞来的。两个外国军官叫他过去
查问。钱通四说了,那女子笑得花枝招展,耳环摇晃,一双白嫩嫩的玉臂,完全
暴露在空气中,胸前低领裙装的开叉处,那两团晶莹娇嫩的雪白,竟然露出大半
个。
年长的军官向袁承志这一桌人望了几眼,心想多半是这批人作怪,拿起桌上
两只酒杯,忽往空中掷去,双手已各握了一支短枪,一枪一响,把两只酒杯打得
粉碎。袁承志等听得巨响,都吓了一跳,心想这火器果然厉害,而他放枪的准头
也自不凡。
袁承志却不是奇怪他的火器,而是担心这家伙直接开枪杀人。
年长军官面有得色,从火药筒中取出火药铅丸,装入短枪,对年轻军官道:
“彼得,你也试试么?”
彼得道:“我的枪法怎及得上咱们葡萄牙国第一神枪手?”
那西洋女人微笑道:“雷蒙是第一神枪手么?”
彼得道:“若不是世界第一,至少也是欧洲第一。”
雷蒙笑道:“欧洲第一,难道不是世界第一么?”
彼得道:“东方人很古怪,他们有许多本领,比欧洲人厉害得多,所以我不
敢说。若克琳,你说是么?”
若克琳笑道:“我想你说得对。”
袁承志等人只有袁承志自己可以听明白,其他人听三人叽哩咕噜的说话,自
是半句不懂。
雷蒙见若克琳对彼得神态亲热,颇有妒意,说道:“东方人古怪么?”
又是两枪连发,这一次却是瞄准了胡桂南的头巾。
火光一闪,胡桂南的头巾打落在桌,露出了一头盘着的长发。袁承志等齐吃
一惊。雷蒙与另桌上的许多外国兵都大笑起来。
胡桂南大怒站起,嗖的一声,长剑出鞘。袁承志忽然也叽哩咕噜了一声,说
的却是:“看好了!”
雷蒙和彼得还有若克琳齐齐一愣时,袁承志端起两只小酒杯,随手往身后空
中扔去,伸手从腰间拔出自己制造的手枪,头也不回,砰砰两枪,两只酒杯碎裂
在身后。
若克琳笑道:“哇,不是吧?东方人居然有如此厉害的手枪哦!”
她一双碧蓝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小嘴也张开了,尤其是袁承志的枪法,更
是让她开了眼界,本来他们携带的枪支,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