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我要被批评不合
格。」他口中说着脚下不慢,撑伞厚着脸皮跟上去。
「我没说过你不合格。」江凇月语气还是硬邦邦的。吕单舟一喜,领导说话
经常只有前半句,但下属听话的得听全,没说不合格,那就是合格呗。这小秘书
一时间浑身骨头都轻了三两,走路带飘,屁股扭得比前面女人都夸张。
「就这里了,你回去吧。」江凇月掏出钥匙,头也不回地道。
这是个带了小 庭院的红瓦平房,县政府小招的一角,挺深入的位置,吕单舟
抬头看看四周,院门外是柏油单行道,人行道比车行道还宽,古树葱郁如盖,周
围还有几间小招待所的客房隐没其中。看不到邻近有楼房,自己住的那一栋单身
宿舍楼离这是不远,但只有七楼东角能看到这地方,而他住的是七楼西角。心下
一阵失望,正想与江凇月道别,却发现她插了几次锁眼都没插进去。
吕单舟扔了雨伞,不由分说地抢过钥匙,熟练地开锁开门,让身道:「江常
务您先进去吧。」江凇月道:「钥匙给我,你可以回去了。」
吕单舟顿时火冒三丈,淋着雨喔不想和您客气了,吼道:「身体不舒服,让
我照顾一下您就那么难吗?在那里——」他指着办公楼方向,「那里是江湖,您
一女人,搞个冰壳子,拒人千里 之外,我都能理解,但现在——」吕单舟一手叉
腰,不自觉学了这女领导的咄咄逼人的强势,右手胡乱飞舞:「现在就你我两个,
您还撑个坚强给谁看?您心不累吗?你现在是个病人!」他也是气糊涂了,最后
一句连「您」的尊称都没用上:「进去!」
江凇月似乎被他吓着了,盯他半晌不作声,一撩散发,默默地进屋换鞋。在
罗林就没人吼过我,李书记都没有。
「你坐着别动,我给你点吃的,大半天了不吃点东西怎么行,当个病人都
不合格。」吕单舟原地转了两圈没发现有男性拖鞋,僵硬的气氛又让他不好意思
放下脸去问女领导说鞋在哪里,就假装忽略了换鞋这回事,找另外的话题来说。
江凇月一边的退两步以屁股就沙发缓缓坐下,一边的目光跟随他转动,张张
口想说点什么,欲言又止。
房子看不出是一厅两房还是三房,房门都关着不好贸然进去,倒是后面还有
个小天井,厨房杂物间卫生间之类的就围绕着天井布置,吕单舟自来熟地钻进厨
房搜寻一圈,又打开饭厅冰箱探头探脑一番,苦笑道:「江常务,估计您这家里
是没什么老鼠的吧?」肯定没老鼠,老鼠在这个家得活活饿死。
真是白瞎了厨房里那么崭新齐全的炊事工具,这女人是不是报复心理严重,
刚才明明想说什么来着的,结果就是不给他提示的要看他笑话。
他不屈不挠不服输的脾气又上来了,抄起雨伞道:「我出去买点吃的,您坐
着别动!」边走边打电话调司机老何过来。
不到半小时吕单舟就浑身湿漉漉地返回,旋风似的扎进厨房,顷刻间里面就
响起锅碗瓢盆交响曲,江凇月抿抿嘴,这时候才似乎有了点家的味道。
吕单舟是去那家挺有口碑的拉面馆要半斤生面,特意让店家打几个鸭蛋进去
拉成细细的阳春面,又借他个锅,大骨头连同高汤打包一锅,趁店家忙活时就去
菜市场买一堆配料调味品回来。这个还在和他赌气中的女领导是上海人,那就给
她碗阳春面。
他先把大骨汤烧开,丢个鸡架进去抓紧时间熬个 十分钟也是好的,然后姜葱
蒜细细切了,用煎出来的猪油爆一下放碗底,猪油才是阳春面的灵魂,做好这些,
一边熬汤一边下面,过水,再煎两个溏心鸡蛋。
期间出来找江凇月问筷子在哪——实在是自己找不着了——才知道她家居然
没筷子这种稀罕东西,果然是个人才。
吕单舟这时才发现女领导竟然还保持着刚进屋坐沙发时的那个姿势,等于是
一个多小时没动弹,电视没打开,手机也扔一边,就枯坐。他心里有点发毛,小
心问道:「江常务,是......痛得厉害吗?看您坐这就没动过。」
江凇月瞪他一眼,配合他的话做个双腿互换的二郎腿,算是「动过」了:
「不痛了,饿的。」心里却道,不是你让我不要动吗?还说了两次!现在倒装糊
涂。她说这话也带着怄气成分,至于为啥怄气,自己也不知道。
神经大条的吕单舟哪里听得出女领导的委屈,闻言只是大喜——是饿就好办,
连忙一迭声道:「马上好马上好,您坐着别动!」
刚想站起来的江凇月,赌气似的又架起双腿,恢复进门时的姿势,又不准我
动,好,第三次了!
阳春面盛碗,滴上香油,再加半勺镇江陈醋,顿时溢香满间,美中不足的是
得用叉子吃。江凇月吃得很安静,用的是叉子卷面条的西餐吃法,让想看领导出
洋相的吕单舟有点失望,只是这个吃法估计很受罪。
他原地转两个圈子,女领导去了餐桌吃面,他就坐沙发,想想还是不甘心:
「江常务,吃面其实要吸溜才过瘾喔,咱这又没有外人......」看到江凇月停顿进
食动作,下巴美人沟又凹陷出来了,怕她竖眉毛撂叉子,赶紧又补充道:「人家
日本那边,吃面的时候发出的声音越大,越表示面好吃,越表示对厨师的认可喔。」
他故意把「厨师」两个字咬得特别清晰。
这次江凇月没瞪他,只翘起手指撩撩头发,但不再用叉子卷面条,改成挑着
吃,能听到吸溜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