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海,被叫做尘世的利斧猛地斩开一道陆
离的光,奉天城的日 新月异,无时无刻不在震撼着周昆淳朴的心,短短两个月过
去,他却早不再是无知蒙昧的乡下孩子,在师父们的教导和终日的历练中,周昆
如初生般渐渐褪去对生活的恐惧,纵然迈出的每一步都如同山一般沉重,然而生
活的使命就是这样,每个人终要抛弃过往单调安逸的生活,面对波涛暗涌的未来。
倘若周昆饱经苦难的童年都是那么的安逸,未来等待他的又会是什么喔?
相比这些大而泛着漆黑的困惑,周昆心里还一直装着另一个疑问,随着他在
这里越呆越长,这个疑惑便越来越大。
周昆感觉那个打杂的老独眼绝对是个很有本事的人,不过他平时要么扫地,
要么抽烟,就是喝酒都不和别人拼桌,自斟自饮,饭店里也没人和他搭茬,放着
他终日沉默不语,周昆甚至从来没听过老独眼说过一个字,老独眼的神秘勾得周
昆愈发好奇,不过关于老独眼,周昆心里老吃不准。
直到那天和闹事的醉酒客人打了一架,周昆才有机会稍稍窥探到老独眼的本
事。
这天晚上天刚擦黑,正是喝酒的时候,来了仨贩皮草的老客,风风 火火地进
了雅间,吆五喝六地支使着伙计,五迷三道地喝上了头,嘴里便夹七夹八地大声
叫嚷些不堪入耳的玩笑。
其实无论是大老爷们还是半大小子,大多百姓也都还喜欢听些不太上的了台
面,但又不太过分的俗段子, 人生在世,无非是酒色财气,豪横的财富与煊赫的
权柄常人触不可及,便只剩酒色留给市井与江湖中的俗人,周昆从过往的老客耳
朵里听了不少粗俗的荤段子,包括但不限于情人迷,探清水河一类的小曲, 寡妇
和小汉子半夜被里那点事,大姑娘小小子干柴烈火,丈母娘和姑爷的故事甚至都
有......
周昆听着听着,感觉那些故事里有的像是自己经历过的,有的说的甚至就是
自己,便心领神会地笑起来,讲段子的客人看小掌柜笑了,都觉得有意思,偶尔
会有外场的客人拉着自己入席,三个师父也都不阻拦。总是乐意让他跟着热情亲
切又极度粗鄙的老客们长长见识。
周昆听着客人们交谈吹牛,才明白世界原来不止奉天城和东三省这一方土地,
山东山西,口外关里,南疆西域,甚至在传说中没有边际的海 之外,都还有一群
金发碧眼高个鹰钩鼻的「洋人」世界通过这群人灌进周昆的认知里,又在那里越
变越大,渐渐把周昆的眼界变得前所未有的开阔。
周昆不讨厌这群外表粗鄙内心炽热的江湖人,不过今天这群豪横的老客嘴里
的故事实在是让周昆又惊又怒,于是周昆先动了手,一拳把一个老客的鼻子打出
了血,哐当撂在地上,另外一个老客躲闪不及,挨了周昆一脚,吃喝进去的东西
全吐出来了,剩下个没喝醉的勉强招架住了周昆,大老爷们儿的力气到底强过半
大小子,那老客把周昆按住,两拳就把把周昆打得嘴角出了血。
彼时常富正招呼着楼下的客人,老李算完账早回去了,陈掌柜站柜,听到楼
上扭打起来,赶忙带人上楼,见仨老客和周昆正打着,陈掌柜有心阻止,可一来
仨大老爷们儿打得急头掰脸连桌子都週了,众人无从下手,二来不知道事情的起
因众人不敢拉偏架,周昆挺老实个孩子,咋还和老客打起来了?
看着楼下的人都往楼上瞅,陈掌柜心里头的急火腾地上来,当场把嗓子都急
哑了,再这么打下去,周昆非得出点闪失不可,果真如此,就没法和蓝三叔交代
了。
正在众人难解难分的时候,平日里沉默寡言的老独眼不知什么时候上来了,
老独眼让过陈掌柜一众,伸手在打成一团的人堆里一提,便把脸上带着淤青和血
迹的周昆拎了出来,又上前一步,把带伤的周昆护在身后。
周昆在后头还想往前和老客们打,却让陈掌柜带着几个伙计死死拉住,周昆
挣扎几下无果,便在老独眼身后闪着寒光地盯着一众老客,老客们走山闯岭不含
糊,带头的壮汉见周昆不服,便要拨开老独眼接着打。
领头的手刚挨上老独眼的胳膊就让老独眼蒲扇似的大手抓住,等众人反应过
来,领头的早就哐啷一声甩在一地碎碟烂碗里,剩下那个让周昆打出鼻血的和让
周昆踹的屎都要出来的老客本就受伤虚弱,便不敢再出头。
公正的说,这事本就是周昆起动的手,是周昆理亏在先,老客们喝得高兴,
待会还要去泡个澡逛个窑子,却在鸿来饭店里无端挨了不痛快,自然心里有气,
老客们见惹老独眼不起,便要互相搀扶着下楼走人,三人刚起来,老独眼大手一
伸,把三人拦住了。
「拥护啥打人?」沙哑粗粝的声音响起,老独眼扭过头,闪着寒光的独眼直
勾勾地盯着周昆。
老客们见独眼汉子要给他们讨个说法,便也不动,眼里带狠地看着周昆。
「俺没错!」周昆低声吼着,眼里全是不服气。
「你动手打人还没错?」带头的老客说到。
「俺就是没错,活该打死你!」周昆恶狠狠地咬牙发起邪力挣脱了伙计们的
控制,扑上前又要打人。
老独眼使胳膊搂住周昆,任周昆怎么 挣扎,老独眼的胳膊纹丝不动,周昆身
上渐渐少了 挣扎的力,身子像离了骨似的一点点往下滑,老独眼松开周昆,周昆
便无力地坐在地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