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饱读诗书,怎么连麒麟也不认得了?这是在
祝小姐早生贵子,夫人说了,等出阁那天,还要把咱们家那颗夜明珠放进去喔。」
薛湘灵两靥飞红,将锁麟囊朝桌上一丢,啐道:「我就是瞧不顺眼。」
梅香笑道:「您可就可怜可怜薛大爷吧。还缺什么,我去给办,包你满意。」
「真的?」薛湘灵妙目中狡黠神色一身而过,笑道:「好呀,还缺新鞋,你
去换来。」
「好。」
「鞋面花样儿要鸳鸯戏水的。」
「好。」
「鸳鸯一个要飞的,一个要游的。」
「......好。」
「不能太大,也不能太小。」
「......」
「鸳鸯要分五色,莲瓣要用朱砂。」
「哎哟......您还是自己去挑吧,可没这么难伺候的。」
薛湘灵格格一笑,嫣然道:「你不是包满意吗?」
二女吵吵闹闹,嬉笑一番,不欢之情烟消云散,和好如初。
*** *** ***
眨眼月余,六月十八吉时已至。
自打进了六月以来,接连下了几日的雨,整个登州府城的 青石路板上湿漉漉
的一片,可喜今日雨停,但空中依然乌云密布,灰蒙蒙一片,空气中潮润难耐。
由于吉时数月前早已请人测过定下,两家也互换了生辰,给各方 乡绅下了帖
子,再想改日也是千难万难了,趁着清晨雨住,薛家便忙着送薛湘灵出阁。
大红织金刺绣彩轿已经停在薛府院门前,左右两侧各有一面大铜镜,外刻飞
禽祥瑞走兽,镜面须发可见,用以辟邪。
大管家薛良正指挥着家丁将早已准备好的嫁妆一件件的摆放至花架之中,数
十个脚夫、家仆用红绸将其笼起来,穿上竹杠,准备抬往乡间周家老宅。
本地习俗,成亲需至男方祖宅,拜过了历代祖宗牌位与高堂父母,再送至新
起的新宅,而后还要行回门礼,娇客携礼至女方家,一来一往,礼数甚是繁琐。
薛湘灵闺房内,两个中年女子正给薛湘灵梳髻绞面,这种事需已生育过男丁
的良家贵妇来做,以盼新娘也如她们一样早生贵子,新娘还要梳那种高达五寸的
大髻,以珠结璎珞盖额。
梅香望着眼前正自绞面的薛湘灵,红妆璎珞,容姿俏丽,恍若神仙妃子,心
中不由替她高兴,又有些不舍。
小姐已经出阁,到了那边,自有周家的丫鬟仆妇伺候,自己虽与小姐情同姐
妹,但一切还是要按着周家的规矩来做,无法时刻相伴,虽然新姑爷周庭训好说
话,或能允许自己跟随,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回想起十余年来二 人生活 点滴,不由暗暗叹息。
正自胡思乱想,菊友一跳一跳地跑了进来,童稚笑脸红扑扑一片,喜笑颜开
道:「小姐,薛大爷说彩礼嫁妆已经齐备,恭请小姐出阁!」
话音刚落,就听窗外锣鼓喧天,鞭炮轰鸣,噼啪之声轰然炸响。
两名中年贵妇忙将大红锦绣盖头覆盖到薛湘灵头上,菊友、梅香搀扶着薛湘
灵来到府院门前。
薛夫人早已在门前等候,见女儿髻带珠箍、额垂璎珞,婚衣鲜艳,来到自己
面前深深施礼,连忙扶住,母女对泣。
薛湘灵看了看母亲,又回头看了看自己生活十余年的薛府,心中思绪万千,
不舍之情油然而生,眼泪顿时止不住地落下,呜咽道:「母亲......」
见她要哭将出来,身旁的贵妇连忙劝道:「莫流泪,莫流泪,眼泪一出脂粉
就污了。」
薛夫人拉着薛湘灵纤纤玉手,看着女儿一身大红新妆,身姿窈窕,粉面含春
,回想起其幼时 点滴 往事,心中亦是一片欢喜不舍之情,柔声嘱咐道:「到了那边
万事要听公婆的话,早晚多请安,勿要偷懒,谨言少语,要与姑嫂和睦......」
薛湘灵含泪点头,薛夫人轻拍了下她的手,破涕为笑道:「去吧,只可惜你
父早丧,瞧不见咱们湘儿出嫁这一日了。」
梅香便搀扶着薛湘灵迈步跨入喜轿,一步三回首,耳听得旁边的送亲傧相用
力一敲手中铜锣,「当当」作响,鞭炮声登时炸响轰鸣。
送亲队伍抬起裹了红绸的嫁妆彩担,人人新衣红帽,笑逐颜开,大管家薛良
与送亲傧相打头开道,贴身丫鬟梅香随在轿旁,隆隆锣鼓声中,队伍徐徐向外涌
出。
薛湘灵轻轻拉开轿帘,回眸深深凝视了一眼兀自站在门前送行的母亲,欢愉、
羞涩、紧张、不舍......诸多情绪纷至而来,心神激荡之下,却没有注意到,在众
多欢声笑语的亲友之中,有数双冷峻的眼神正盯着自己,行动鬼祟,眨眼间便没
于人群,消失不见。
送亲队伍一路吹吹打打,穿街过巷,引得街道两旁小儿竞相追逐嬉闹,口中
大呼「新娘子!新娘子!」
登州城人人得知是翰林府送亲,见送亲队伍衣衫鲜亮,精神抖擞,随行嫁妆
排的如同长龙一般不见首尾,皆是羡艳不已,交口称赞。
等过了府学宫,穿过了十王庙,从城南的朝天门出来,这便算是出了登州府
城了,距离周府祖宅尚有数十里之遥。
出了城行不多时,忽然空中乌云翻滚,狂风怒舞,只吹打的道路两旁树桠簌
簌作响,云中雷声隐隐,头晌午时便担心今日吉时落雨,想不到才刚一出城,竟
真的要下了。
抬轿的家丁均皱眉道:「坏了,这鬼天气,怕是又要落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