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过去完成时,虚
拟语气,朝代年表,农业的重要性。所有的考点都在脑海里乱成一锅粥。被小火
慢炖咕嘟咕嘟冒着泡。想当年我们刚出生的时候争床位;入幼儿园的时候争小红
花;入少先队的时候争第一批;小升初争保送名额;初升高的时候1:8;高考时1
:4.真是在独木桥上成长,在战火中前进啊。
最后群逼们得出结论:我们真鸡巴不 容易。
正如此刻眼前很 多人挤在一起,每个家伙脸上都是夏日里特有的潮红。天空
像是被飓风刮过,干净得没有一片云朵。只剩下绝望而纯粹的蓝色,张狂地渲泄
在头顶。
记得拍 毕业照的时候,也是这样。所有人在烈日下面站队,因为太阳太大,
以至于大家在照片上都有点皱了眉头,红着一张脸,众逼生动地形容像是赶死前
的「八百壮士」。我们带着悲壮的气氛伪装了天下无敌的气势,冲向那座早就不
堪重负的独木桥。然后听到很 多人「扑通扑通」落水的声音。水花溅到脸上像是
泪。泪水脏了每 一个人的脸。可还是挡不住疯了一样地往前横冲直撞。
拍完后,一群人作鸟兽散,匆忙地赶回教室搬出参考书,继续暗 无天日地做
题。
这就是2002年的盛夏。炎热让人失去了说话的 欲望。张张口都是干燥的气流,
像要吐出团火来。所以每个逼都只是静静地站在高大的榆树下,皱着眉头,沉默
不语。日光像是海啸般席卷着整个城市。墨绿色的阴影似墨汁滴落在宣纸上一般
在城市表面渲染开来。男孩子的白衬衣和女生的蓝色发带,高大的自行车和小巧
的背包,脏兮兮的足球和干净的手帕。这些年轻的具象,都如同深海中的生物,
缓慢地浮游在整个城市的上空,令人永生难忘。
语文是高考头天——上午的第一个科目,当年的作文题目是任选两个命题其
中之一。一个命题是「近墨者黑」;另一个命题是「近墨者未必黑」。我选择了
「近墨者黑」,然后按照八股作文的形式,给出命题、陈述两到三个论点,举出
论据,最后给出结论。上午的考试结束后,跟众逼一聊,结果几乎所有人都选了
后者。午间吃饭,打电话给母亲,她也同意我的结论。并告诉我说,不要被其他
人的观点影响,好好准备下一场考试。
从考场下来,韩东拿着罐可乐碰了碰我的胳膊,一瞬间,刺骨的沁凉从他的
胳膊迅速而细枝末节地传递到我心脏。我接过可乐拉开来,抬起头大口大口地喝
下去,喉结上下翻飞。记得三年前,还没觉得喉结那么突兀,下巴上,哪天忘记
刮胡子就会留下青色的胡渣。
我抬眼看看韩东,说:「操,我们就这么毕业了。」
这货瞅着我,然后皱皱眉,说:「好像是的。」
这一天下午很 多人笑了,很 多人哭了,然后很 多人都沉默了。学校的老榆树,
每到 夏天就会变得格外的繁盛。那些阳光下的树阴,总会蔓延进窗户里面,我觉
得我好像在树阴里昏睡了似乎无穷多个 夏天。然后,大家要离开了,难免感伤。
我站在人群的边缘,喝着可乐,偶尔低下头和韩东互怼两句。
一个叫杨刚的二货从远处跑过来拍了拍我:「晚上我们出去玩,你和韩东去
么?」
我抬了抬眼皮问:「都有谁?」
「啊啊去去,我们去的!」韩东插进来,望着那货笑眯眯地说。
「那好,晚上给你们电话。」杨刚丢下话就迅速又切回了人群。
我抬头撇了眼韩东:「谁鸡巴告诉你我要去?」
韩东啊了一声,然后面无表情地说:「哦,那就不要去。」
我张了张口,什么都说不出来。
有点郁闷,最后终于说了句:「......靠。」
黄昏时学校里已经没有人了。而这一次离开,将是最盛大的一次告别,我甚
至可以看到呆逼们双脚迈出校门时身后的影子突然被割裂的决绝。就像是人死去
时离开身体的游魂。带着恍恍惚惚的伤心和未知的恐惧,众逼们终于走了。带着
三年时光的痕迹,消散在了平河边的各个角落。暮色四合。 夏天的天空总是黑得
很晚,可是一旦黑起来就会特别地快。一分钟内彼此就看不清楚面容了。
昏暗里韩东说:「不想饿死就去吃饭。」
于是我们就去吃饭。
平海的街道总是很干净,市区到处都是白杨。我和韩东在街边一个破烂的小
摊上吃两块钱一碗的牛肉面,尽管我们身上穿着几百块的白t恤和粗布裤子。
老板是个年轻人,留着拉渣的胡子,但依然掩不住年轻的面容:「你们是刚
高考结束吧?」
韩东来了兴致,问:「你咋晓得?」
「嗯嗯,你们高三学生脸上都是同一种表情。」
「哪种表情?」
「啊,说不清楚,总之一眼就看出来了。」
韩东把脸凑到我面前,盯牢眼睛问:「我现在什么表情?」
我头也没抬,一边吃面一边回答:「欠揍的表情。」
然后两个人开打,打完继续吃面。我想,似乎和韩东在学校里几乎每天都会
打架,就这么从高一,到毕业,一直打了三年。那些草长莺飞的日子,好像浑身
总慾着一股劲,无处发泄。
面还没吃完,杨刚的电话就来了。韩东拿着手机嗯嗯啊啊了一会儿,然后就
把电话挂了。
他坐在凳子上,翘来翘去如同个幼儿园小朋友:「你吃快点,他们在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