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青哈哈大笑道:「老子纵横一世,从来只有自己杀别人,怎会死在你这小
辈手中......」
内力一震,立时经脉寸断,口鼻喷血,艰难地转头望向一旁的单和尸身,手
足用力,一点一点爬了过去,口中喃喃轻呼单和名字,只拖动的 青石地砖上一道
血痕。
众人心中恻然,虽然恼恨这恶贼 无恶不作,杀人无数,但见其兄弟之情真挚,
已至将死之际,又不由有些怜悯,均不再阻拦,只是默默地看着他。一时间整个
破庙之内鸦雀无声。
单青艰难地爬到单和身旁,神志越来越模糊不清,柔抚着单和冰冷的躯体,
心如刀剜,恍然间思绪翻飞,周边诸人形象都已渐渐模糊,这一瞬间好像忽然回
到了 十年前那场在苗疆的血战。
那时身后剑气寒光凛然,敌人清啸长咛,纵跃追赶,无数叫不出名字的蛇虫
毒蚁伴随着幽幽的巴乌笛鸣,潮水一般涌来,腥臭难耐。
他背负着单和在密林中一路狂奔,周身遍布伤口,感受着后背上滚烫欲爆的
躯体,丝丝碎发 随风飞扬,耳听得单和迷迷糊糊,神志恍然,口中喃喃不住,说
的什么却是听不清楚。
他一边狂奔,铁掌不住轰击,将涌上前来的毒蛇震的翻飞,口中一边大声叫
着单和名字,悲愤欲狂。
然而此刻就在这将死之际,忽一瞬间,他好像突然听清楚了耳边喃喃之声说
的是什么,但又好像听不真切。
「大哥,还是小时候好......那时候你也是这么背着我,我们一起跑,一起笑......
真想......真想回到那个时候......」
单青冰冷的眼神已浑浊不堪,一滴眼泪顺着消瘦的脸庞划落,气息已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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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这对凶恶蛮横的兄弟已亡,众人均出长出一口气,至此紧张情绪才得以缓
解,施芸、施越姐弟相拥对泣。
而此时,庙外呼啦啦又进来几个人,均是身着粗布衣衫,消瘦精干,目光炯
炯,显然是身负武功。
这些人冲张如仙一点头,见殿中血腥一片,横七竖八躺着数具尸体,心中一
惊,都围着张程问东问西。
张如仙在李秋晴耳边低声介绍,原来这些人都是五马山寨的义士,听闻衡山
派北上救援忠良,人人钦佩,纷纷随着张程一同来接他们上山。
李秋晴心中感动,冲他们点点头,在张如仙的搀扶下跟张程等五马山群雄叙
礼致谢。
张程武功绝顶, 年纪又比二人大了近一倍,但为人却是温雅谦和,丝毫没有
江湖前辈的架子。
有人笑道:「衡山派的朋友这回可真没的说,咱们听了诸位侠义行径,都是
佩服的很。」
又有人道:「只可惜中都城里折了好些朋友,以后自会找金狗报仇。」
诸人议论纷纷,有的说单家兄弟作恶多端,今日双双毙命大快人心;有的又
劝慰说程思道武功高强,数年前便已见识到,此番吉人天相,必能脱难。
张、李二人均是点头致谢,施家姐弟也过来同众人见了礼。
张程瞧见李秋晴花容惨白,樱唇毫无血色,娇躯在张如仙的搀扶下微微颤动,
知其所受内伤颇重,关切道:「女侠身上有伤,不可在此久留,门外已有山寨的
马匹、车辆,还是快些上山修整。」
转头对身后的人说道:「扶几位上车。」
群雄轰然应诺,七手八脚涌上前去。正在此时,忽听一个脆生生的声音自角
落传来,小声道:「你们......你们能带我一起走吗?」
却是之前那个小女孩。
先前众乡民趁着单青、单和兄弟受伤毙命,早就一溜烟跑光了,只剩下了她
一个人,怯生生地站在角落,两只雪白 小手不住揉搓,双靥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李秋晴见她舅舅惨死,而自己一干人又因她舍命一击得得救,心中又是感激,
又是怜惜,冲她招了招手,柔声问道:「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家在哪里,我
们送你回家好不好?」
那女孩略一迟疑,莲步轻移,慢慢靠近,轻声道:「我......我叫常乐,父母
早就没了消息啦,也不知家在哪里。」
李秋晴目光望向之前被单和铁掌震死的中年汉子尸身,疑道:「那人不是你
舅舅吗?」
常乐轻咬了一下嘴唇,妙目中泪光盈盈,垂首低声道:「不是的,他让我叫
他舅舅,其实......其实是他将我掳走,若不听话便要打骂......」
张如仙心中略有狐疑,盯着她漆黑浑圆的双眼看了半晌,只见她乌溜溜的双
目一眨一眨, 晶莹泪花中纯真一片,倒也不似在说谎,不禁沉咛不决。
完颜亮自篡位以来穷兵黩武,奢侈浮华,广募军士征战四方,大发民力修筑
宫室,中原汉人百姓流离失所,家破人亡比比皆是,女真贵族却个个得享富贵,
豪奢无度。
近两年来各地义军起事不断,盗贼蜂起,寻常百姓生活愈发艰难,拍花掳掠,
贩卖稚子幼童亦为常态。
大多美貌女孩被采买而去,或流落于富豪之家为仆,或沦为沿街卖笑唱曲,
个中凄惨,不一而足。这女孩常乐 年纪幼小,孤身一人,况又容姿绝色,被贼徒
盯上掳掠贩卖,倒也合情合理。
众人听了均觉可怜可叹,有人道:「随我们上山那也可以,只不过山寨清苦
穷困,怕是你这小女娃受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