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份沈夜卿将这几套衣服送给母亲,它们就被封印在衣柜里,鲜少面世。今天难得不忙,天气又冷,我才终于有机会一睹这种风格的母亲。
元旦以后,秦广就很少约我,他甚至很少来上课,总之几乎淡出了我的视野,让我恍觉这人已经销声匿迹。
期末考试期间,母亲难得地没有在忙,可能年关将近,坏人们也忙着置备年货,没工夫出来撒野。
于是这位昔日也从江南大学以优异成绩毕业的校友便近乎 二十四小时地帮我复习,让我对期末考更多了一分把握。
结束考试的那一天,如释重负,感觉考得还是可以的,毕竟这段时间到底有没有努力自己心里最清楚。
考完后,母亲带着去吃了顿大餐,其实也就是普通的馆子,不过对难得带我出来的母亲来说,已实属破费了。
被邀的自然也有学姐,对我刚结束期末考这件事,学姐也表示了鼓励与祝贺。难得的自然是沈夜卿没来。这次母亲主动邀请,但沈夜卿说公司忙,脱不开身。
一行人吃完饭,逛了会街,母亲送了学姐两套衣服,学姐也想反送作为谢礼,但母亲坚决说不要,说家里堆得够多了,再送就没地方放了。于是学姐只能退而求其次,送了条手链。银的,花了五百多块。尽管母亲一再拒绝,但架不住学姐也是个倔脾气,最后只能乖乖地让学姐给她戴上。我觉得挑得挺好,学姐眼光不错。母亲本来就白,亮晶晶的银色手链与白皮肤相辅相成,相得益彰。后者衬得前者更白,前者衬得后者更亮。再搭配母亲今天穿的古驰羊绒长裙,肉丝袜,小皮靴,一位俏丽的女郎便悠悠诞生。走在街上,回头率无疑非常地高。
晃悠到了近三点,医院上班,去找高阳复检。出奇地,高阳竟不在。问了前台,说她也不清楚。不过没到 十分钟,高阳就姗姗来迟。我怀疑他是不是摔了个狗吃屎,反正身上泥点不少,甚至还提了大袋蔬菜,像刚从农产品市场赶集回来似的。
我们一 行三人就这么看着他从通道入口慢慢走来,穿过人群。实在是慢,因为每碰到一个医院里的人员,他都要慷慨地赠上一袋菜。我寻思都是些大城市里的务工人员,工资都不低,咋整得跟没吃过菜似的。接着又听到窃窃私语,“高科长从乡下带来的菜真的好啊,新鲜,无污染,味道还好。”“是啊是啊,前几天我那从来不吃蔬菜的挑食鬼都吃了大半碗,乡下原滋原味的时令蔬菜果然不一样。”
终于走到自己的科室前,看到门前站着的我们三人,高阳愣了愣,我隐约看到他嘴角抽了抽,当他视线掠过我右手边的母亲时,我总感觉到一丝不自然。当然,我们本来就不熟,或者说,我和他不熟。
好一会儿,高阳才打开门,邀请我们进去,接着叫来护士把菜拿走。
母亲甚至说“啥菜啊,看样子挺畅销,给我也来一袋呗。”
哪知高阳一改先前的慷慨,止不住地说“算了算了,他们凑热闹就算了,你也来。”
母亲笑笑,撩了撩头发,她今天真的很不一样。
接下来自然是一系列的例检,没什么插曲,只不过高阳止不住地惊叹我恢复得很好。
事毕,高阳谈道,“准备 过年了,有何打算?”
“就这样呗,”母亲说。
“这是小远的女友吧?”高阳看向学姐。
“嗯,高医生好,”学姐微笑。
“那先这样,我待会还有事。小远恢复得没问题,不过平常还是得保持锻炼,毕竟受过伤,稍有松懈,可能又会出现问题。”
“好,那你忙。”
置办年货本是个繁琐的过程。毕竟我那混蛋老爹虽然三天两头不见人,但 过年总得管他一口饭。不管咋个说,血液上的联系还是亲密的。
虽然住在这么个小洋房,但其实过去很长时间都是在村里 过年,毕竟四老都在,团圆热闹。但自从两人分房睡,又离了婚,渐渐地,母亲开始排斥回家。因为只要回家 过年,外公外婆难免也要邀请爷爷奶奶,两家毕竟已经断了这层联系,又聚在一起,难免尴尬。
除夕当晚,终于见到了我那犀利哥般的老爹。鬼知道他胡子多久没刮了,一大团一大团地粘结在下巴上。头发跟个鸡窝般,但好歹是洗了,不然指不定散发什么异味。身上的衣服,如我所料,破烂得我已经认不出来。他其实衣服不多,来来去去就那几套,我都知道。
这顿饭吃得沉默寡言,我和母亲都难得地没有说话。父亲横亘在我俩之间,像个局外人般,又令我有些喘不过气。
其实我也不懂该如何看待他俩如今的关系。既然要断,又把父亲留在家里。既然留,又为何要断。而如今,我对母亲的情感也古怪得自己也捉摸不透,这些东西越想,越令我不想想。
吃到半途,父亲开口了,“这个学期,学习还可以吧?”
我点点头,说“挺好”。
“也是,你妈是个高材生,有她辅导你,我也放心。”
没能多聊,话题就在这终止。
吃完,摇摇晃晃地,他竟没出去。母亲在收拾碗筷,他竟抢过说“我来”。
这无疑让我和母亲都一愣,彼此看了眼。
母亲抿抿嘴,到底还是让给了父亲。
于是我们娘俩就坐在沙发上看春晚。母亲今晚一身居家服饰,上身深绿色线衫,下身一条黑色修身牛仔裤,曲线玲珑,脑后的发髻像花一样,几缕探头探脑的发梢让我有些心痒痒。或许是为了迎接新年,还化了点淡妆。她底子本来就好,稍加点缀,便已无比动人。看着她粉扑扑的脸蛋,细密纤长的睫毛,挺翘多肉的琼鼻,还有嫣红的小嘴,我感觉身子骨愈发僵硬。
好一阵,父亲出来了。他径直地朝我们娘俩走来,这让我心里一阵打鼓。
余光中,女警搁在大腿间的 小手也握了握。
然后,父亲说,“丹烟,咱们谈谈?”
母亲没理他。
于是他就这么站着,但可能考虑到我在旁边,没过一会儿,她抬起头,似乎有些不耐烦,“谈什么?”
“我俩好久没说话了,能谈的东西很多。”法令纹在父亲的脸上涌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