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里！”

顾不得多想，格尔曼就要沟通“源堡”，回归灰雾之上。

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低下头，看到黏稠的黑色液体从怀中烟盒的缝隙中渗了出来，沾到他的身上。下一瞬间，冒险家的身影急速坍塌下去，变成了一个剪裁粗糙的纸人。

“纸人替身”！

从一开始，与“神孽”战斗的就只是他“嫁接”了“灵体之线”的纸人。

可是，黑色液体似乎已经渗透到了空间的每一个角落，与虚幻的“诡秘之境”紧紧相连，反而将格尔曼牢固地禁锢在自己的神国中。

铁制烟盒悬浮在空中，然后猛地爆裂开来，显出其中的两件物品。

第一件是一张看似普通的塔罗牌，其上绘有一位透出诡异色彩的雍容妇女，眉眼中依稀与罗塞尔大帝有几分相似。她的怀里抱着一个仍在襁褓中的女婴，面对女人慈爱的微笑，脸上却流露出恐惧的神色。

塔罗牌的左上角，璀璨的星辉凝出一行文字：

“序列0：母亲”！

这竟然是罗塞尔大帝受“堕落母神”污染后制作出的“母亲”牌！

第二件物品是一个巴掌大小仿佛由黑色水晶雕刻而成的人偶。它的脸上没有眼睛，没有鼻子，没有耳朵，只有一张孔洞般的嘴巴。随着黑色的污泥状的黏液缓缓流入幽暗的空洞之中，犹如实质般的恶意与欲念如触须般扬起。

“‘神孽’斯厄阿不见了……不，祂已经化成了那团黑液，被人偶吞噬了！”冒险家的思绪急速转动着，“起码有两位外神联手，为此不惜牺牲一位序列一天使，这次真的麻烦了。从斯厄阿的情况看，发挥这个人偶的能力应该有很大的限制，不可能持续很长时间。如果能坚持到隔绝‘诡秘之境’的力量耗尽……”

没给他留下太多的思考时间，象征着“母亲”的亵渎纸牌散发出朦朦红光，扫过神国内的一切角落。

受到绯红光芒的照射，格尔曼只感到自己的非凡能力退去，回到了廷根时的普通人状态。与此同时，体内的非凡特性向小腹处汇集，似乎即将孕育出某种全新的生命。

“堕落母神”，“ 繁衍”权柄！

只这一次攻击，“母亲”牌便失去了所有的非凡之处，缓缓飘落于地。但相应的，格尔曼在这片空间中的所有替身、分身、秘偶乃至本体全部受到侵蚀，无可抗拒地妊娠、分娩，然后迅速衰败破灭。

“呜啊！”

有力的手臂从一个婴儿的口中伸出。凄厉的惨叫声中，黑色的人影撕开蜡衣般半透明的皮膜，从血肉的沼泽中艰难站起。

在最后一刻，格尔曼利用“愚弄”权柄，将自己的身份和命运与自己所孕育出的“东西”进行了调换。

由自己诞下自己，这正是对历史的一次“愚弄”！

尽管避免了当场陨落的命运，暂时失去所有保命手段的格尔曼已经处于前所未有的脆弱状态。没有放过这个难得的机会，无数触须从虚空中射出，深深扎入尚未完全起身的冒险家体内！

紧接着，水晶人偶化作一团没有固定形态的幽黑液体，一下就扑到了格尔曼的脸上，不断拉伸变化，如同一张人皮般把他的头部紧紧包住！

一波又一波疯狂 扭曲的呓语永不停歇地冲击着格尔曼的理性。数不清的污秽、邪恶、血腥的 画面侵入他的 记忆，试图依照自己的意愿改造他的心智。

“不……不能这样下去！最多再过一分钟……我就会失控……”

一团团仿佛由 无尽的暴 乱欲望组成的黑色的黏液将格尔曼的意识包裹其中。残虐、淫乱、贪婪……无法言喻的放纵 幻想在内心深处如泡沫般涌起，动摇着作为“愚者”的 人性之锚，推动他向着无底的 深渊不停滑落。

“好像……隔绝‘诡秘之境’的力量……好像减弱了？一定要坚持住……坚持住……”

“……坚持……住……”

狂暴的 欲望冲击下，不知过了多久，对神国的感应终于又一次浮现。来不及调用“源堡”驱逐自己所受的污染，格尔曼仅剩的理性已经如安眠般沉寂下去，再也无法感知到外界的一切。

在最后一刻，遵循着灵性直觉的启示，他的身体向着某个方向“漫游”而去。

新 复活广场依旧熙熙攘攘。无人知晓，一件影响到世界存续的大事就在刚才发生了。

第一章 奥黛丽

贝克兰德北区，佩斯菲尔街22号，鲁恩慈善助学基金。

奥黛丽·霍尔坐在位于二楼的理事办公室内，翻阅近期基金会对外募资、申请审核、资助发放的相关记录，以及搜集整理的一些关于受资助对象近况的媒体报道。

尽管已是“ 观众”途径序列二“洞察者”的奥黛丽完全可以从集体潜意识大海中直接提取出这些信息，不虞任何虚假与隐瞒，但这样坐在桌前一页页翻阅文档，无疑是一件更有仪式感与真实感的事情。

更重要的是，这让她更真切地感受到每一位受到基金会帮助的学生命运的改变。透过纸面的一个个名字，她能够看到它们的主人们所经历的一切：

为给酗酒父亲支付赌债而做起皮肉生意的少女得到了接受更高 教育的机会，最终成了《每日观察报》的记者，致力于报道东区人们的苦难；

双亲因故身亡的退学少年不再需要在码头打工以维持生计，重返学校刻苦学习，得到了教授的赏识，被聘为一名受人尊敬的讲师；

天资聪颖的贫民女孩无需再担忧大律师学院的高昂学费，功成名就的她依旧坚持为同被资助的年轻学生们提供免费的法律援助……

这一幕幕场景在奥黛丽碧绿清澈的双眸中飞快闪动，让她不由得露出一丝甜美的笑容。

“比起高高在上的神话生物，帮助普通人脱离苦难、为他们带来生活的希望的人，才更配得上‘天使’这个称呼吧。奥黛丽，你还有很多可以做的呢~”

就在她放下手中的书卷，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准备站起身来时，一道身披黑色风衣、头戴高顶礼帽的身影突然在办公桌前勾勒而出。这身影刚一出现便仿佛失去了全部力气，软软向前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