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洗漱起来，「明天我送你去机场吧？」李丽颖只听得到他的声音。

「不用啦，」李丽颖重新摆好碗筷，「我叫个的士去就行，行李也不多。」

「真不用？」杨帆走出卫生间，坐在餐桌前，盛了一碗汤。「到了那边有人

接你罢？」说完不等李丽颖回答，自顾自的先喝了起来。

「欣欣在放暑假，说她会去机场接我的，」李丽颖给杨帆夹了块牛肉，「小

波也去。」

「哦，」杨帆听罢将碗里的汤喝光，拿起筷子开始吃饭，「他不去接你？」

「谁？」她这次没有看他，只是给自己也盛了一碗汤。

「他。」

李丽颖当然知道杨帆说的是谁，「好像是在帮学校修订教材目录，」说罢喝

了一口汤，「白天都没时间。」

「这次是去商量杨阳考大学的事，你可控制着点你那脾气，」杨帆话说一半，

停了半晌，「反正你可别把事儿给搅合了。」

「还用你说！」李丽颖朝杨帆撅起嘴，做了个鬼脸，「我就是有点担心晓雯

……」

「那边要真的打算让杨阳去首都念大学，过了明年咱们就把晓雯接这边来罢。」

杨帆见妻子神色黯然，安慰道。

「那孩子从小就一直是她哥哥陪着她，肯定要闹情绪了。」李丽颖摇摇头，

若有所思。

杨帆也给妻子夹了一块肉，说：「大不了让女儿也往首都的大学考呗，你还

担心咱俩现在的收入供不起两个在首都读大学的孩子？」

「这倒也是。」

晚饭后李丽颖 一个人呆坐在客厅里，心不在焉的看着电视。她原本就不太喜

欢看这边的节目，广东话的节目太多。虽然在这边工作生活已经快要 十年，广东

话的交流和听说早已不是障碍，但她还是习惯看普通话的节目，在家里和丈夫交

流也基本不说广东话。

可今天她的心不在焉却不是因为无聊的节目，想到明天要见自己的大女儿张

欣，这让李丽颖除了开心，还有点紧张。说不准紧张还要超过开心，李丽颖心想。

她一直都有点琢磨不透自己这个大女儿。李丽颖是在张致远大三暑假时怀上

了两人的孩子，次年 5月临盆时，张致远放弃大学安排的实习机会请假回来等待

孩子降生。在预产期当天上午，在一个女婴 呱呱落地的13分钟后，自己竟然又诞

下一个男婴，这对异卵双胞胎对她们两人来说既开心又惊喜。

「儿女双全！」张致远像个疯子一样在医院的楼道里反复高喊着这句话，

「儿女双全！！」并在当天晚上就以唐代诗人戴叔伦的诗句『更爱闲花木，欣欣

得 向阳』为他心中的这对超凡 双生取名张欣与张阳。

女儿简直和 妈妈一模一样，儿子则像爸爸多一点。起初听到别人如此评价这

对 双生子时，李丽颖总是很开心的表示赞同。那时孩子还不满一岁，人们不过是

通过肤色给出的结论，但她坚信这两个孩子一定能继承自己的美貌和丈夫的聪明。

然而随着两个孩子一天天长大，事情却让她感觉有点出乎意料。这对出生只

差13分钟的 双生子，姐姐无论什么事都比弟弟要早，更早爬行，更早站立，甚至

更早学会喊 妈妈，在弟弟还处在动不动就哭闹的阶段，姐姐只要和弟弟手牵着手，

就很少会哭闹。

双生子的姐姐特别聪明，很快的，所有人都发现了这件事。

姐姐张欣不仅聪明，懂事也早。当张致远为了让未来生活过的更好，毅然决

然的放弃了故乡市政府的外事办的职务，选择去首都的学校教书时，很粘父母的

弟弟张阳因为见不到爸爸整天大哭闹情绪，而作为姐姐的张欣几乎没掉过一滴眼

泪，只是每天都哄着弟弟。

而后，因长期两地分居等原因导致李丽颖和张致远婚姻破裂，最终只能无奈

离婚时，家里的大人都刻意不在两个孩子面前提起这事，只告诉她们爸爸工作太

忙，很长时间都不回来，但姐姐张欣似乎很自然的就了解到父母已经分开的事实，

只是每天安慰因为见不到爸爸不开心的弟弟。

大女儿张欣只有一次闹得很凶，就是在她们的父亲在首都教书的工作稳定后，

决定按照离婚协议，接走 双生子其中之一跟在自己身边生活的那次。一向懂事又

安静的姐姐一反常态，既不愿意自己去，也 不同意让弟弟去。那时还只是 6岁的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用哭喊来表达自己的抗议。

记忆中的她哭得那么无助，那么撕心裂肺，最后嗓子都哭哑的依然不肯向家

人妥协，带着无助和怨恨的目光不断的发出无声的抽泣。

李丽颖想到此处感到一丝寒意，自己之所以每次见女儿张欣都有些紧张，似

乎就因为从那天之后，女儿的目光中似乎对自己总是冷冷的，带点怨恨的样子。

李丽颖用手抹了抹正在眼眶中打转的泪珠，每次想到那一天，张欣哭的那样

伤心，她都觉得自己对不起两个孩子和她们的父亲，毁了这本来应该很美好的家

庭，全都怪自己……

等到李丽颖洗过澡，丈夫杨帆早已倒在床上了，只留了一盏小夜灯。

李丽颖几乎一整天都沉浸在过去的 回忆中，其中多半是痛苦和悔恨，她急需

一点其他的东西来让她摆脱这些心中的苦闷。

「来嘛，」她爬上床，身上只穿一件轻薄透明的睡衣，紧贴着丈夫轻声道：

「今天来做吧……」

「明天你还要飞长途，多休息休息吧！」丈夫头也不回，声音中带着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