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物似乎变得清晰,心神也一点点明净
起来。子微先元这时才惊觉,与峭魃君虞一战后,整个白天自己一直都处于神智
恍惚中而不自知。鬼月之刀的妖邪果不虚传,假如峭魃君虞一开始就使出这把邪
刀,不知道他是否能全身而退。
当鲜血完全覆盖伤口,大祭司将碧绿的月髓滴在子微先元肩上。一直不曾愈
合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收拢,两侧的血污随之消失。
月祭司挑起眉毛,看向子微先元。
子微先元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他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我觉得很不妥当……」
一滴汗水从子微先元鼻尖滑落。他吐了口气,身上肌肉猛然收紧,似乎正在
压制体内的异动。这时他肩上已经看不出伤口,只留下一道血红的印迹,而他紧
凑的皮肤下,似乎正有水纹波动。
「这是怎么回事?」月祭司说道。
大祭司的鲜血与月髓都具有疗伤祛邪的秘效,她所拥有的月神血脉,更是克
制鬼月之刀邪魂的圣物。在碧月池的记载中,从未出现过眼前的情景。子微先元
伤口虽然愈合,但大祭司的鲜血却在他体内引起了剧烈的反应。
子微先元额头汗如雨下,强压着体内的激突说道:「也许……是我体质异于
常人……」
月祭司断然道:「公子体质虽然特异,但气血沛然,并非妖邪之体,与我的
鲜血更绝无冲突。公子眼下感觉如何?」
子微先元咬牙道:「像是有东西从我腰后来出来。」
「失礼了!」子微先元低吼一声,扯开上衣。
月祭司略一举目,眼神顿时变得锐利。子微先元腰间赫然现出一串朱红色的
符文,形状诡异可怖,能清楚看到一个个细小的血点连绵不绝地从皮下渗出,不
断生出新的血符。
月祭司素手一扬,银弓已然在握,厉声道:「你身上怎会有噬魂血咒?」
当最后一个符文完全呈现,子微先元紧绷的肌肉才松驰下来,他低喘道:「
在下并不知情。这是什么咒语?为何会出现在我身上?」
月祭司红唇紧闭,身上的白衣无风而动,显示出气息的流转。噬魂血咒是用
受害者的鲜血写成,以此操纵受害者的灵魂。在子微先元身上留下咒语那人高明
得出奇,事先暗伏在血咒,当大祭司鲜血滴入子微先元伤口,血咒才趁势而出,
等若是大祭司自己将鲜血滴入写好的符咒中。如不立即毁去血咒,一旦血咒发动,
她面临的将是万劫不复的深渊。但要毁去血咒,唯一的办法,就是杀死子微先元。
月祭司眼中杀意大盛,她挽紧银弓,寒声道:「子微先元!你何时成了枭军
的走犬!」
子微先元扭头看着自己腰后妖异的血咒,然后拔出古元剑,一言不发地刺进
皮肤。长剑寒光一转,那条长长的血咒被剑锋尽数切开,鲜血狂涌而出。
子微先元身体挺立,没有一丝颤动,平静地说道:「先元并无恶意,请大祭
司明鉴。」
月祭司容色稍霁,她正要开口,忽然目光一闪,抬眼朝祭坛下方看去。
祭坛外周围,代表月相的十二根圆柱巍然耸立,莹澈的柱身映射着月亮的光
华,洁白的石阶净无纤尘。但此时,柱顶却多了一个不祥的阴影。
一个披着黑色软甲的男子高高立在柱顶,他抱着肩,结实的肌肉将软甲撑得
鼓起,身材壮硕而强健。浓密的黑色长发披在肩上,犹如一头择人而噬的雄狮,
但此时他脸上的神情却淡淡的,带着一丝玩世不恭的嘲弄笑意。
「是你。」子微先元认出他就是自己在峭魃君虞宫帐中遇到过的年轻人。
那男子深黑色的眼眸一直紧盯着大祭司,这时才转目朝子微先元看来,微微
一笑。
上次见面子微先元是猎人,他是猎物,而这一次,子微先元却有种沦为猎物
的感觉。他能感受到,对面男子的精神力十分虚弱,与他壮硕的体型完全不成比
例,但他身上却散发着一种令人恐惧的危险。
月祭司眼中光芒闪动,淡淡道:「你是何人?」
那男子微笑道:「在下复姓子微名先元,出自澜山云池门下。家师云池宗主
墨钧。见过月大祭司。」
子微先元扬起下巴,「阁下若是子微先元,我又是谁呢?」
那男子讶道:「公子连自己是谁都不知晓么?梦耶?蝶耶?世人已觉,而公
子犹在梦中耶。」
子微先元生出一种怪异的感觉,后面这段话乃是他离山前师徒对晤时所言,
从未与他人说过。眼前这个男子不但娓娓道来,甚至连语调神态都酷似自己,就
像是他在跟自己对话。
子微先元提起古元剑,两指拂过剑脊,然后在剑锋上一弹,一声龙吟般的剑
鸣响彻大殿,然后朗声笑道:「既然我们是同一人,那么就让这剑来证明,待它
刺在身上,看痛的是哪个子微先元吧。」
子微先元飞身而起,剑随人走,在空中掠过一道寒光,将那男子全身都笼罩
在剑势之下。
那男子漫不经心地淡喝道:「专鱼何在!」
一道乌光破空而出,利啸着直刺子微先元喉头。「叮」的一声,子微先元长
剑凝在半空,那根石矛却触电般激射回去。
一名武士出现在柱顶一侧,他身材佝偻,面目丑陋,畸形的身体上青铜打制
的重甲犹如厚厚的龟壳。他持矛的左臂出奇的粗壮,虬结的肌肉盘根错节,相比
之下,右臂却干瘦短小,上面缚着一只木盾。
那男子朝子微先元谦和地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