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包裹着的东西出现了——头上绵羊形状的弯角、黑色马蹄的脚底，但就

是这样一个人形的怪物，它的表情却让他感到一种不可名状的友善。

「我就知道你这个人很好相处，」梅菲斯特说，「你已经接受我了不是吗？

不过你还得想法让自己相信不是在做梦」。

「如果这时梦的话，我希望永远不要醒来」。

「知了知了，相比于我对你的了解，你对我知道的就少多了，所以我得自我

介绍一下」。

「《浮士德》上真的是你的事迹吗？」。

「没错了，大同小异。三百年前我的确和老头子与有个赌约，那次我赢了，

好处就是现在我可以时常来到人的世界里找点乐子」。

「老头子？」。

「就是基督徒嘴里的耶和华了，穆斯林一般管他叫阿拉，你们中国人常说的

『天理』也大致是他」。

「这么说你是邪恶的了？」。

「抛弃世俗的成见吧。老头子代表了秩序，而我代表了混沌。在人的身上，

老头子象征理念、道德和伦理，而我象征人的自然天性，说直白点就是情感和审

美」。

「难怪的浮士德把灵魂出卖给了你。太初有为，这也有点像中国的儒家和道

家」。因为一身女装，柳影的声音也跟着轻柔了不少，「不过，梅菲斯特先生，

或梅菲斯特女士，你找上我究竟要做什么呢？」。

「你知道，仅和老头子吵架是一件很无聊的事。虽然在人类中聪明的人也并

不少见，但你，配得上做我的朋友」。梅菲斯特周遭的蓝色光华变得更加洁白。

「我知道我很好。然而魔鬼也会孤单吗？又为什么选我做朋友呢？」斑驳的

竹影投在花园的地上。

「因为你是美丽的。你身上没有一点杂质，也就是权力欲」。魔鬼认真地说。

「权力的杂质？」。

「怎么说呢，在人性中，权力本质上是一种比较优越感，一种在公共领域凌

驾他人之上的心理需求」，梅菲斯特严肃起来，似乎在受这个问题的折磨：「它

是人痛苦的根源。就算是老头子也承认权力不是什么美好的东西，但在他憧憬的

理念为主的秩序世界里权力却少不了，这也是每次和我辩论总让他感到理亏的一

个点。所以，你知道，在我的眼里你真是美丽万分。打个比方吧，就像水做成的

男生」。

听到梅菲斯特这么说，柳影的害羞第一次盖过了之前的震惊，俊俏的脸上泛

出几抹红晕，同时眼眶有点湿润的感觉，仿佛自己以往所有的委屈都要被这几滴

泪水冲尽了。但他还是对梅菲斯特说：「那我们怎么做朋友呢？」。

「我会带你去体会不同的人生」。梅菲斯特一本正经地说。

「就像浮士德那样？」。

「我知道你一定喜欢」。

「魔菲斯特朋友，我太爱你了！

——不过，我要做女浮士德」。

春风熏人。夜半宽阔的校园里，一个身穿女装的男生飞快地奔跑，以往熟悉

的事物此时统统化作一闪而过的黑影，神秘的黑暗世界啊，他从未想过竟然如此

温柔。

最后，他跑到操场，气喘吁吁地倒在草地上。顶上是繁星满天，他感觉自己

的身体，或许更重要的是自己的内心正在发生变化。直到一口如兰的气息经由胸

口的起伏，透过光滑的脖颈，被精致的口鼻送出。柳影是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