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车上,我有些困,窝在椅子上看外面人来人往。这个城市是这样的喧哗,可人是那样的冷漠。他们匆忙地行走,即便在周末也不曾休息。都挤在一起,表演冷漠?城市的繁华,吸引我们过来,可给我们什么?希望,事业,金钱,名利,还有疾病以及恐慌?在我看来,它给我们的仅仅是错觉,一切美好的错觉。最后当我们油脂耗尽,才会醒悟过来,自始之中,我们不属于这里,我们只是些候鸟,始终要飞走的。
见到程紫烟时,我莫名其妙地想起朱文君来。两人并不太像,但相貌都一般。不漂亮的女人给人的感觉都一样,况且她们身材相仿,修长挺拔。
我这样想着,也就注视着她。光线黯淡,朦朦胧胧地感觉朱文君再生了。她们都长了张大众脸,我心中渐渐涌起一种无法描述的感觉。
女人美不美没什么,就怕长了一张大众脸。朱文君的面貌一下子浮现在眼前,她留了头长发,平白的脸没什么可人的特色,但五官相称。眼睛很明亮,使整张脸活泼起来。我当时对她的好感,就是因为她一头的长发。长发飘然的女人带着神秘感,她的头发那样黑,发质又好,风一吹,便一丝丝地飘起来。一个聪明的女人从不会掩藏自己美丽的部分,为此她去拍过洗发水广告,人家就拍她的背影,那张背影照片也是她的珍藏。
程紫烟却不是长发,我有些失望,后悔答应蓝雨来见她的家庭教师。我想起蓝雨来之前给我敲响的警钟:“记住,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否则当心你的脑袋。”
“那最好不见了。”我笑了。
“那也不行,我低三下四地请求,她才来见你的。”蓝雨不依。
“架子这么高?好了,我去搞掂她。”我想女人一定很漂亮吧。
就这样几天后,蓝雨替我约了程紫烟。程紫烟准时到来,对我笑了笑,没有说什么。蓝雨在桌下踢了踢我,希望我说什么。而我一动不动。蓝雨显得很活泼,机智,话也说得直白,搞得我浑身不自在,程紫烟也脸红扑扑的。
我心猿意马,一边想着朱文君,一边用眼的余光看程紫烟。真真切切的一个圆,当年的朱文君,现在的程紫烟,我转了一圈,又回到原处。
我甚至想象,是不是朱文君来了南方,伺机报复我;要不就是上天故意和我开玩笑。但是仔细地回想,我感到朱文君并不可恶,想象中她可爱多了。相反,美丽可人的刘莹莹,文墨染,陈家默还有眼前的蓝雨,即便能够真切地看到,也总让人感到不真实,一种梦里的感觉。
结果刘莹莹杳无音信,文墨染fuck而去,陈家默来去陌生。蓝雨呢?飘忽多变!只有朱文君真实地存在过。我不仅看到,而且也摸得着。她是那样的善良,那样的贤淑,那样的温柔,而且很有头脑,情趣,这一些我在别人的身上没有感觉到。
蓝雨有意让我与程紫烟相处一会,借口上洗手间就开溜了。我绝望地望着她的背影。
“你很像我的一个朋友。”我说,对朱文君的好感,使我不觉对程紫烟也存在好感。漂亮不是女人的全部,关键是内心。如果她像朱文君一样,有那么多优秀的内在,我就不错过了。我鼓励自己。
程紫烟没有说什么,只浅尝一口啤酒。
“这啤酒味怪怪的,有酸涩,我不太习惯。”她说,没有看我。她的声音也像朱文君的声音,甜润清脆。
程紫烟与朱文君还是有区别的。当年让我喝第一杯啤酒的就是朱文君,她很有酒量,敢一大杯一大杯地和你比拼。她说她不怕胖,“该胖的人喝水也会胖,不该胖的人就是吃脂肪也不会胖。”朱文君有她自豪的理由,她的身材保养得很好,肥不见肉,瘦不见骨。
“啤酒我也不喜欢喝,更多的时候当它是种饮料,像茶一样,仅仅为了新陈代谢。”我在胡说八道。
“那干脆喝茶了,或者就是纯净水。”程紫烟笑了。她的笑比朱文君含蓄,有些腼腆和犹豫。而朱文君的笑隐含一丝嘲讽,好像在嘲弄人似的。
“说也是。”我不知道怎样应付她了。
两人都沉默了,酒吧正放着音乐,不知是什么名曲,旋律平缓,声音柔和。
“是舒伯特的小夜曲。”程紫烟说。
“是吗?我很少听音乐。”我确实很少听音乐,碰巧遇见喜欢的音乐或是歌我会停下来听,有时就在大街上,倚在墙角,站在人流中,或是坐在台阶上听一首别人放出的歌;有时就在自己的房间里,静听隔壁放的歌曲。喜欢其中的某个旋律,或是一句歌词,要么就是歌手的嗓音。有时我感动得落泪,有时我随着音乐跳舞,有时我沉静下来,让烦躁的心情平静下来。
曲子放完了,接着放另一首,节奏很快,咚咚咚地响着,很激昂欢快。
“西班牙的《斗牛士》。”程紫烟说。
“我喜欢这个乐曲。”我说。
程紫烟小心翼翼地喝完一杯酒,又为自己满上。这个说不喜欢喝啤酒的人竟然也喝了一杯,让我感到意外。
“你的朋友在干什么?”程紫烟忽地问一句。
“哪个朋友?”我有些不解。
“就是那个像我的朋友。”说后又小饮一酒。
“哦,鬼知道呢。听说她自杀了,想做跳水运动员,所以在一座桥上跳了下去,尸骨无存。”说话时我想笑,朱文君会自杀,那一定是天大的笑话。听说女孩爱听鬼故事,所以我故意杜撰。
“你说笑吧,现在这个时代,衣食无忧,谁会轻易地死?要不大家都不会对这场瘟疫感到恐慌了。”程紫烟微笑了。她的微笑很美,我才发现。
“说实话,我也不信。但也说不定,某根神经出了差错,谁都会有自杀的可能,例如张国荣不是死了。”我笑了笑。
“我听别人说,这世界上有一种鸟是没有脚的,它只能够一直地飞呀飞呀,飞累了就在风里面睡觉。这种鸟一辈子只能下地一次,那一次就是它死亡的时候。”程紫烟幽忧地说。
我一时恍惚,感觉她说得很玄乎,但不明白她为什么说这些话。
程紫烟看我一脸愕然,笑了笑。“这是张国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