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赤脚的……”
白起面不改色,目光停在她眼上一会儿,没往下瞄,又听得她诧异道:
“我病着的这些时刻,你已经把嫂子娶回家了吗?”好快啊!她注意到他外衣袖口完全没有金红线。
金红绣线除了在提亲时用外,知道成亲洞房前,都会保持这样的金红在袖边,以示此人已有婚约,北瑭男子一向如此。如今白起哥穿着一般华丽外衣,那就是她昏迷一阵子了,吗?这么快就把柳家姐姐娶回白府?
白起往尉迟恭看去一眼,后者没什么表情,只在额面比个手势,示意她撞上头,一时迷糊神智。
“你位子不在这,别跟咱们抢,连壁,带她回座。”尉迟恭道。
她啊一声,看着白起。白起默不作声,她一头雾水地被连壁请着走了。她喃道:“这里的夜宴跟哥一年前说的一模一样啊……”一年前白起哥夜宴归来细细说与她听,听得她口水直流,连白粥都喝不下去了。
连壁笑着:“哥?这是可深奥了。小姐要认兄长,放眼北瑭,还真没敢有几人有这地位能承下。在北瑭里,这种夜宴虽然已经简化许多了,但只有咱们当家敢做,一年前?谁敢?小姐,你位子在这呢。”
“……这是主位吧?我坐在这里?”她错愕,又偷偷看往白起一眼。至少给她一暗示啊。
稍远的白起与尉迟恭听见她的疑问。白起撩过袍摆坐下,问道:“又在搞什么鬼?”
尉迟恭暂时盘腿坐在他身边,袍摆逶拖在地,他半垂俊目道:“可能是撞头了,一时搞不清自己是谁,也可能在作戏。”
白起应了一声,对此显然没有太大兴趣。
尉迟恭又道:“方才她主动提起絮氏之后……”
白起手下一顿,看向他。
尉迟恭道:“说不得等她清醒后,过两天找上你妹子,你小心吧。”
白起皱起眉头,嘴里答道:“多谢。”他心里略有歉意,先前他见尉迟恭不在位上,他猜想是主位上那女人动的手脚,他不打算插手,与她保持距离,才是保已得万全之策。
他见尉迟恭抚着额角,似有头痛症状,便道:“要不舒服,就找个理由走了吧。”
“这里的熏香过重令人头痛,不碍事。”
白起闻言,调整呼息。尉迟恭确实染上一些香味,不难闻当过浓,他寻思是否改日想法子找主位上那女人套一套香料配方,舜华长病着,房内时常有药味,他在她窗上好不容易种出了南临的香叶,但味道毕竟不如这种刻意制造的香气浓郁,无法彻底掩去房里药味。
他又望向尉迟恭。尉迟恭没有离去,正是因为对面的伊人。春天正是北瑭从商富户的税李,伊人日日跟着戚遇明,难得有一日得见,他自是非到不可。
“你要是肯对姑娘笑一笑,说不得,情势逆转。”白起说道。
“白兄有见地。”尉迟恭看他一眼。
白起微微一笑。自家有妹妹,总会拉着他说一些男人完全不懂的话,但这种话他也不会对其他人说。
在他眼底,伊人就是一个没有势力的孤女,对丈夫完全没有助益,戚遇明与尉迟恭暂时瞎了眼去风花雪月,他就做个旁观者吧。
“请问……此地主人是?”主桌那头有传来断断续续的问语。
尉迟恭往主座上的女子瞟去,已经不惊讶她的坐姿端庄如淑女,只是她的目光一直盯着桌上牛羊肉,那极力掩饰垂涎的样子实在是仿得惟妙惟肖,很容易让他以为坐在那里的女子许久没有食肉了。
此时,连壁笑着配合她的游戏,答道:
“此地主人是崔家舜华啊,我家主人名动京城,小姐没听过吗?”
“……崔舜华?”她迅速瞪向连壁。
连壁嘴角还是笑着,面不改色回避她的目光,道:
“对了,小姐,该是判定胜负的时候了。”
“胜负?”
“今日小结请教坊派出舞人乐师,与府里的十二色拼舞乐。你下令要是府里十二色输了,就要砍去他们的手脚筋,让他们一生不得弹乐跳舞呢。”连壁笑着说,击掌两声,场中舞乐借停。
她倒抽一口凉气,连忙道:“不……我没说过这种话……”
“是是,是连壁说错。是主子说的,与小姐无关。”连壁仍是笑嘻嘻地,一旁婢女送上银盘,盘上锦巾间正是闪亮亮的匕首。
舜华瞪着匕首,随即,她求助地看向白起。
白起哥视若无睹,独酌他的酒。
尉迟恭垂眸,嘴角撇了撇,似是鄙薄至极。
她又略略扫过其他来访的贵族富户,不是与白起哥、尉迟恭一般,就是抱着十分期待嗜血的神色等着,她再看向那京城四季里据说刚直的戚遇明,他眉头紧缩却不出言阻止,反而他身边的伊人正求情地看着她。
“小姐,你道,是哪一方歌舞好呢?”连壁问着。
“当家饶命!”伶人尽数跪地。
事已到此,舜华再迟钝,也知其中必有问题。从今晚她醒后,处处觉得不对劲,不只像个强壮的北瑭女人跑来跑去没有睡倒在地,连白起哥都视她为陌生人,平常她只被允许吃清粥淡菜,哪来过这种夜宴吃牛吃羊,桌上满满精心调过的重味酱料全是白起哥不准她碰的。
今日众人神色皆惧她三分,她不以为絮氏在现时北瑭有任何影响力,更甚者……她隐隐觉得自己还在做梦,梦中是一个与现实完全不同的世界,她是从春燕一路梦到现在吗?
还是……庄周晓梦迷蝴蝶,现在她是庄周,还是蝶?
“小姐?”连壁见她神色不安,小心翼翼地轻喊着。
连璧的名字她在《京城四季》里早看过,就是那个被崔舜华看中送入宫阉的孩子。一个被宫阉的人,怎会笑得如此没有心机?这真是在梦里吧?
但怎么连他也入她梦里了?
她看向匕首,有模糊的影子。
她轻轻拿起,凑到眼前。
一双风采流转夺人心目的美眸,陌生而带着锐气。
一张绝色芙蓉面皮,也是陌生的。
“……我是谁啊?”她沙哑地自问。
“你还会是谁?你是崔舜华啊。”清冽的男声自白起那桌响起。
舜华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