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丛中称蔡庆,眉浓眼大性刚强。
茜红衫上描鸂鶒,茶神衣中绣木香。
曲曲领沿深染皂,飘飘博带浅涂黄。
金不灿烂头巾小,一朵花枝插鬓傍。
这个小押狱蔡庆,生来爱带一枝花,河北人氏,顺口都叫他他做一枝花蔡庆。
那人拄着一条水火棍,立在哥哥侧边。蔡福道:“你且把这个死囚带在那一间牢
里,我家去走一遭便来。”蔡庆把卢俊义自带去了。
蔡福起身,出离牢门来,只见司前墙下,转过一个人来,手里提着饭罐,而
带忧容。蔡福认的是浪子燕青。蔡福问道:“燕小乙哥,你做什么?”燕青跪在
地下,擎着两行珠泪,告道:“节级哥哥,可怜见小人的主人卢员外,吃屈官司,
又无送饭的钱财!小人城外叫化得这半罐子饭,权与主人充饥。节级哥哥,怎地
做个方便,便是重生父母,再长爷娘!”说罢,泪如雨上,拜倒在地。蔡福道:
“我知此事。你自去送饭把与他吃。”燕青拜谢了,自进牢里去送饭。蔡福转过
州桥来。只见一个茶博士,叫住唱喏道:“节级,有个客人在小人茶房内楼上,
专等节级说话。”蔡福来到楼上看时,却是主管李固。各施礼罢,蔡福道:“主
管有何见教?”李固道:“奸不厮瞒,俏不厮欺。小人的事,都在节级肚里。今
夜晚间,只要光前绝后。无甚孝顺,五十两蒜条金在此,送与节级。厅上官吏,
小人自去打”蔡福笑道:“你不见正厅戒石上刻着:‘下民易眶,上苍难欺’。
你的那瞒心昧己勾当,怕我不知!你又占了他家私,谋了他老婆。如今把五十两
金子与我,结果了他性命。日后提刑官下马,我吃不的这等官事!”李固道:
“只是节级嫌少,小人再添五十两。”蔡福道:“李固,你割猫儿尾,抖猫儿饭。
北京有名恁地一个卢员外,只直得这一百两金子!你若要我倒地他,不是我许你,
只把五百两金子与我。”李固便道:“金子有在这里,便都送与节级。只要今夜
晚些成事。”蔡福收了金子,藏在身边,起身道:“明日上来找尸。”李固拜谢,
欢喜去了。
蔡福回到家里,却才进门,史见一人揭起芦帘,随即入来,那人叫声:“蔡
节级相见。”蔡福看见,但见那一个人生得十分标致。有诗为证:
身穿鸦翅青团领,腰系羊脂玉闹装。
头戴鵕鸃冠一具,足蹑珍珠履一双。
规行矩步端详士,目秀眉清年少郎。
礼贤好客为柴进,四海驰名小孟尝。
那人进得门,看着蔡福便拜。蔡福慌忙答礼。便问道:“官人高姓,有何见
说话?”那人道:“可借里面说话。”蔡福便请人来一个商议合里,分宾坐下。
那人开话道:“节级休要吃惊,在下例是沧州横海郡人氏,姓柴名进,大周皇帝
嫡派子孙,绰号小旋风的便是。只因好义疏财,结识天下好汉。不幸犯罪,流落
梁山泊。今奉宋公明哥哥将令,差遣前来,打听卢员外消息。谁知被贼官污吏,
滔妇奸夫,通情陷害,监在死囚牢时。三命县丝,尽在足下之手。不避生死,特
来到宅告知:如是留得卢员外性命在世,佛眼相看,不忘大德,但有半米儿差错,
兵临城下,将至濠边,无贤无愚,无老无幼,打破城池,尽皆斩首。久闻足下是
个仗义全忠的好汉,无物相送,今将一千两黄金薄礼在此。倘若要捉柴进,就此
便请绳索,誓不皱眉。”蔡福听罢,吓的一身冷汗,半晌答应不的。柴进起身道:
“好汉做事,休要踌躇,便请一决。”蔡福道:“且请壮士回步,小人自有措置。”
柴进拜谢道:“既蒙语诺,当报大恩。”出门唤过从人,取出黄金一包,遁在蔡
福手里,唱个喏便走。外面从人,乃是神行太保戴宗,又是一个不会走的!
蔡福得了这个消息,摆拨不下。思量半响,回到牢中,把上项的事却对兄弟
说了一遍。蔡庆道:“哥可平生最会断决,量这些小事,有何难哉!常言道:
‘杀人须见血,救人须救彻。’既然有一千两金子在此,我和你替他上下使用。
梁中书、张孔目都是好利之徒。接了贿赂,必然周全卢俊义性命。葫芦提配将出
去。救的救不得,自有他梁山泊好汉。俺们干的事便了也。”蔡福道:“兄弟这
一论,正合我意。你且把卢员外安顿好处,牢中早晚把些好酒食将息他。传个消
息与他。”蔡福、蔡庆两个商议定了,暗地里把金子买上告下,关节已定。
次日,李固不见动静,前来蔡福家催并。蔡庆回说:“我们正要下手结果他,
中书相公不肯。已有人分付,要留他性命。你自去上面使用。嘱付下来,我这里
何难?”李固随即又央人去上面使用,中间过钱人去嘱托。梁中书道:“这是押
牢节级的勾当,难道教我下手?过一两日教他自死。”两下里厮推。张孔目已得
了金子,只管把文案拖延了日期。蔡福就里又打关节,教及早发落。张孔目将了
文案来禀。梁中书道:“这事如何决断?”张孔目道:“小吏看来,卢俊义虽有
原告,却无实迹。虽是在梁山泊住了许多时,这个是扶同诖误,难问真犯。脊杖
四十,刺配三千里。不知相公意下如何?”梁中书道:“孔目见得极明。正与下
官相合。”随唤蔡福牢中出卢俊义来,就当厅除了长枷,读了招状文案,决了四
十脊杖,换一具二十斤铁业盘头枷,就厅前钉了。便差董超、薛霸,管押前去,
直配沙门岛。原来这董超、薛霸自从开封府做公人,押解林冲去沧州路上,害不
得林冲回来,被高太尉寻事,刺配北京。梁中书因见他两个能干,就留在留守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