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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回 插翅虎枷打白秀英 美髯公误失小衙内

只凭女儿秀英,歌舞吹

弹,普天下伏侍看官。”锣击响处,那白秀英早上戏台,参拜四方。拈起锣棒,

如撒豆般动。拍下一声界方,念了四句七言诗,便说道:“今日秀英招牌上,

明写着这场话本,是一段风流韫籍的格范,唤做‘豫章城双渐赶苏卿。’”说了

开话又唱,唱了又说。合棚价众人喝采不绝。雷横坐在上面,看那妇人时,果然

是色艺双绝。但见:

罗衣叠雪,宝髻堆云。樱桃口杏脸桃腮,杨柳腰阑心蕙性。歌喉宛转,声如

枝上惊啼。舞态遍迁,影似花间凤转。腔依古调,音出天然。舞回明月附秦楼,

歌遏行云遮楚馆。高低紧慢按宫商,吐雪喷珠;轻重疾徐依格范,铿金戛玉。笛

吹紫竹篇篇锦,板拍红牙字字新。

那白秀英唱到务头,这白玉乔按喝道:“虽我买马博金艺,要动聪明鉴事人。

看官喝采,道是过去了。我见,且回一回。下来便是亲交鼓儿的院本。”白秀英

拿起盘子,指着道:“财门上起,利地上住,吉地上过,旺地上行。手到面前,

休教空过。”白玉乔道:“我儿且走一遭,看官都待赏你。”白秀英托着盘子,

先到雷横面前。雷横便去身边袋裹摸时,不想并无一文。雷横道:“今日忘了,

不曾带得些出来。明日一发赏你。”白秀英笑道:“关醋不艳彻底薄。官人坐当

其位,可出个标首。”雷横通红了面皮道:“我一时不曾带得出来,非是我舍不

得。”白秀英道:“官人既是来听唱,如何不记得带钱出来?”雷横道:“我赏

你三五两银子,也不打紧。却恨今日忘记带来。”白秀英道:“官人今日见一文

也无,提甚三五两银子。正是教俺望梅止渴,画饼充饥。”白玉乔叫道:“我儿,

你自没眼,不看城里人村里人,只顾问他讨什么。且过去,自问晓事的恩官告个

标首。”雷横道:“我怎地不是晓事的?”白玉乔道:“你若省得这子弟门庭时,

狗头上生角。”从人齐和起来。雷横大怒,便骂道:“这忏奴怎敢辰我!”白玉

乔道:“便骂你这三家禁主使牛的,打什么紧。”有认得的喝道:“使不得!这

个是本县雷都头。”白玉乔道:“只怕是驴筋头。”雷横那里忍耐得住,从坐椅

上直跳下轻台来,揪住白玉乔,一拳一脚,便打得唇绽齿落。众人见打得凶,都

来解拆开了。又劝雷横自回去了。勾拦里人,一共尽散了。

原来这白秀英却和那新任知县,旧在东京,两个来往。今日特地在郓城县开

勾拦。那娼妓见父亲被雷横打了,又带重伤。叫一乘轿子,迳到知县衙内诉告:

“雷横殴打父亲,搅散勾拦,意在欺骗奴家。”知县听了,大怒道:“快写状来。”

这个唤做枕边录。便教白玉乔写了状子,验了伤痕,指定证见。本处县里有人都

和雷横好的,替他去知县处打关节。怎发那婆娘守定在衙内,撒娇撒痴,不由知

县不行。立等知县差人,把雷横捉拿到官。当厅责打,取了招状,将具枷来枷了,

押出去号令示众。那婆娘要逞好手,又去知县行说了,定要把雷横号令在勾拦门

首。第二日,那婆娘再去做场。知肥却教把雷横号令在勾拦门首。这一班禁子人

等,都是和雷横一般的公人,如何肯掤扒他。这婆娘寻思一会:“既是出名奈

何了他,只是一怪。”走出勾拦门,去茶坊里坐下,叫禁子过去,发话道:“你

们都和他有首尾,却放他自在。知县相公教你们掤扒他,你到作人情!少刻我

对知县说了,看道奈何得你们也不?”禁子道:“娘子不必发怒,我们自去掤

扒他便了。”白秀英道:“恁地时,我自将钱赏你。”禁子们只得来对雷横说道:

“兄长,没奈何且胡乱掤一掤。”把雷横掤扒在街上。

人闹里,却好雷横的母亲正来送饭,看见儿子吃他掤扒在那里,便哭起来,

骂那禁子们道:“你众人也和我儿一般在衙门里出入的人,钱财直这般好使。谁

保的常没事?”禁子答道:“我那老娘,听我说!我们却也要容情,怎禁被原告

人监定在这里要掤,我们也没做道理处。不时,便耍去和知县说,苦害我们。

因此上做不的面皮。”那婆婆道:“几曾见原告人自监着被告号令的道理。”禁

子们又低低道:“老娘,他和知县来往得好,一句话便送上我们。因此两难。”

那婆婆面自去解索,一头口里骂道:“这个贼贱人,直恁的倚势!我且解了这索

子,看他如今怎的?”白秀英却在茶房里听得,走将过来便道:“你那老婢子却

才道什么?”那婆婆那里有好气,便指着骂道:“你这千人骑、万人压、乱人入

的贱母狗,做什么倒骂我!”白秀英听得,柳眉倒坚,星眼圆睁,大骂道:“老

咬虫,吃贫婆,财人!怎敢骂我!”婆婆道:“我骂你待怎的?你须不是郓城县

知县。”白秀英大怒,抢向前,只一掌,把那婆婆打个踉跄。那婆婆却待挣紥,

白秀英再赶入去,老大耳光子只顾打。这雷横是个大孝的人,见了母亲吃打,一

怒从心发,扯起枷来,望着白秀英脑盖上打将下来。那一枷梢,打个正着,劈开

了脑盖,扑地倒了。众人看时,那白秀英打得脑浆迸流,眼珠突出,动惮不得,

情知死了。有诗为证:

玉貌花颜俏粉头,当场歌舞擅风流。

只因窘辱雷横母,裂脑横尸一命休。

众人见打死了白秀英,就押带了雷横,一发来县里首告,见知县备诉前事。

知县随即差人押雷横下来,会集相官,拘唤里正聆佑人等,对尸检验已了,都押

回县来。雷横一面都招承了,并无难意。他娘自保领回家听候,禁子都监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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